笔者梁韶煊同学,毕业于南特中央理工学院,拥有五年法国工程体系就读经验,曾手握八所工程师学院录取机会,听听他对法国工程师教育的特点的分享。
一、在法国,什么是工程师?
笔者看来,“工程师”(Ingénieur)在法国并不是指职能较为单一的技术员(Technicien),而是指那些既懂技术又懂管理经营的复合型人才, 并且在各自专注的领域里如航空航天,能源,信息技术等领域施展他们的才华。法国工程师学院体系由拿破仑创立,主要是为了克服传统的综合性大学培养的学生理论脱离实际的弊端。经过200多年的经验积累,在世界上形成独树一帜的教学特点。“工程师”头衔在法国受专门的法律保护(《教育法典》(Code de l’Éducation) 第 L642-2 条及以下条款),只有获得工程师文凭的学生才能获得,是法国社会精英的象征。
除了在法国社会受人推崇,工程师教育在国际上也广受认可。比如在加拿大,根据法加两国的工程师协会在2006年签署的协议,持法国工程师文凭的学生在加拿大工程师协会中的注册有着非常优惠的条件, 并且能在魁北克省进行对应专业资格直接互认的安排。在欧洲,一些优秀的法国工程师学校能够通过欧洲工程教育认证联盟ENAEE的专业认证,获得EUR-ACE欧洲工程教育认证联盟质量标签,以得到更多欧洲国家和地区的认可。在中国,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与法国中央理工集团(Centrale Group)早于2005年在北京联合创办的中法工程师学院,上海交通大学与法国巴黎高科集团(ParisTech Group)及巴黎理工学院 (Institut polytechnique de paris) 于2012年在上海创办的巴黎卓越工程师学院等一批中法学院,意味着法国工程师教育得到中国高校越来越多的欢迎和青睐。
二、法国工程师教育有什么特点?
根据笔者的调查和就读经验,工程师教育被称为精英教育有以下3个原因:
1.入学选拔严格
法国的综合性大学(Universités)本质上属全民普及性的教育,它只需要学生通过高中会考(Bac)(历年平均通过率约84%-91%)后根据自己的成绩和兴趣爱好选择合适的大学学习,其中不需要进行额外的入学测试,也不需要缴纳学费,只需要缴纳少量的注册费约一两百欧元,就可以实现去大学读书的愿望。根据法国高等教育、科研与创新部 (Ministère de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et de la Recherche) 统计,2021年法国公立大学 (不含其他成员院校或实验院校) 有100.34万人进行了本科入学注册。
而工程师学院的选拔过程则严格许多,特别是三年制工程师学校,通常需要报考工程师学院的预科学校(Classe préparatoire aux grandes écoles–CPGE),经过两年高强度的基础知识学习(数学,物理等)并且通过期间的各种考试之后,这些学生才能参加各个工程师学校和集团设置的选拔考试。这类考试根据各学校自身性质及集团的不同而有不同的选拔标准,但各个大学校最基本的不变原则就是“优胜劣汰、择优录取”,并采取“笔试+面试”的全面评估方式进行筛选。
而五年制工程师学校也对于优秀的高中毕业生设有两年的工程师预科课程(Cycle préparatoire intégré-CPI)并需要学生通过后才能进入该校三年级(即工程师阶段第一年)的学习。所以,最后能够进入工程师学院继续深造的学生少之又少,是全国10%高中尖子毕业生中的尖子,是所谓“精英中的精英”。根据法国高等教育、科研与创新部 (Ministère de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et de la Recherche) 统计,2021年法国工程师学校 (包含私立及公立大学下属工程师学院) 有15.8万人进行了工程师入学注册。而法国许多优秀的工程师学校一届只有五百左右的工程师学生。如巴黎综合理工学院(Ecole Polytechnique)一届只有约571名工程师学生,南特中央理工学院(Ecole Centrale Nantes)一届只有约408名工程师学生。
这种严格的招生制度从根本上为学校实施精英教育提供了生源上的基本保证。在经过严酷的选拔得以进入理想的工程师学院后,再经过3年的学习,才能最终获得法国工程师文凭,毕业后可同时直接被授予新制硕士学位。未能通过工程师学院选拔考试的学生可以重读一年,或者转入综合性大学(Universités)的二、三年级继续高等教育。其他文凭持有人, 例如大学技术文凭,学士文凭(L2、L3或职业学士),硕士文凭等也可通过考试进入工程师学校学习,但占比不到10%。此外,法国还有6所专业工程师学校:主要面向已获得工程师文凭的学生,国外工程师文凭(硕士学位或相当于硕士学位)持有人。学制为2学期,旨在培养某一特定或专业领域的学生。学习完成后,学生可获得专业工程师文凭。
2.充分的资源保证
除了生源的保证外,工程师学校在培养学生的过程中享受不同于普通公立大学的教育资源的投入保证。仅仅是工程师学院的预科学校(Classe préparatoire aux grandes écoles–CPGE),法国政府就投入1.5倍于公立大学的人均学生经费。在学校设施设备的投入方面,工程师学院有着先进的教学设备和实验设施,如南特中央理工学院就有5个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的联合研究所(UMR), 并与雷诺,法国海军集团等工业龙头企业共建实验平台。
除了实验设备,老师的水平也是不容小觑。许多授课老师都是在各自专业实验室开展研究的同时进行教学,有时会把他们的一些研究项目在课上与学生分享, 老师也会根据历届学生情况及专业发展对课程进行不断打磨,设置对应的理论课(CM), 实践课(TD)和习题项目课(TP)。很特别的一点是,在笔者5年多的法国工程体系学习里,从法国国立工艺学院到萨克雷高师学院再到南特中央理工学院,法国老师都没有什么统一的教科书来照本宣科,课程教案和讲稿笔记基本都是老师自己根据他的专业理解和知识储备来为学生设计和构建的,这就很体现老师强大的专业理解能力和转换能力。
除了学校内部的老师,得益于工程师学院与企业密切的联系和强大的校友网络,学校还会邀请企业一些高级工程师和高管进行专业授课,让他们来给学生带来业界最前沿的研究动态和发展情况。学校还会根据工业界的需求不断调整专业设置和课程安排,及时开设新的前沿专业并整合已有项目资源。工程师学校每个专业的班上学生人数很少,通常是20-30人左右,因此师生比较高。比如笔者所在专业一共32人,在我们的实践课(TD/TP)还会分成两组进行分别课堂指导,这样学生就能得到老师更多的专注和辅导,从而保证学生能够收到优质的教学。
3.高质量的人才培养和输出
拥有良好的生源、充足的经费、优秀的师资以及先进的教学设施设备,工程师学院紧密结合社会发展的需求注重对学生理论和实践两方面的培养,因此学生通常具有扎实的专业知识以及良好的实践能力和组织领导才能。因此学生毕业进入就业市场后比一般大学的毕业生具有更强的竞争力,在企业界的受欢迎程度和起薪甚至高于博士。而法国社会中产和精英阶层也乐于把孩子送进工程师学校进行学习,据根据法国高等教育、科研与创新部 (Ministère de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et de la Recherche) 统计,2021年工程师学院注册新生里,就有47%的父母是高级管理人员、教师或行业专业人士。
三、法国中央理工集团的工程师培养理念(5大能力)
在整个中央理工集团的学校里,包括CentraleSupélec (中央理工高等电力学院),Centrale Lyon (里昂中央理工),Centrale Nantes (南特中央理工),Centrale Lille (里尔中央理工)及Centrale Marseille (马赛中央理工),他们都采用共同的教学方法和理念,将以下五种技能作为建立共同科学文化的基础:
1. 科学和技术革新:通过以需求为中心的结构化方法和全球性的视野来开发新产品或服务。Centrale的工程师利用他们广泛的科学和技术知识基础的同时,也利用了创新和商业创造方面的技能来实现这个目的。他们能够利用科学研究的成果,其中这些成果可能是他们自己产生的,来进行科学和技术的推进及更新。总的来说,无论是作为企业家还是研究人员,中央理工人Centralien在产品开发的各个阶段都能创造价值。
关键 : 新兴 – 大胆 – 实现和创造价值
2. 掌握复杂性:中央理工工程师使用一种全局性的方法来理解、分析和解决复杂的问题,使他们能够处理各学科、专业和人类因素之间的强烈联动。他们在基础科学、工程科学、经济学、人文和社会科学方面接受综合培训,从而形成系统性全面的视野。他或她没有明显的专业性,但却有很强的适应性,能在不同的环境中发展,并能在各个部门和职能方面流动。他或她能把握问题,整合风险,解读他或她所遇到的相关情况,并以坚定的信念和科学论证的方式实施了正确的解决方案。
关键 : 表述和建模 – 解决和评判 – 在不可预测和不确定的环境中思考和行动
3. 项目管理:中央理工工程师能够开发和管理整个方案,从最初的开发到实施,通过整合所需要的流程来控制整个方案过程。依靠他们的技术专长和对公司挑战的了解,Centralien工程师管理一个方案的所有方面,无论是科学、技术、经济、财务、人力等。他们知道如何保证结果,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并将风险降到最低。
关键 : 设计一个项目/方案 – 指导/进行 – 结束并利用反馈信息
4. 道德和责任管理: 中央理工工程师知道如何设计、操作和发展管理系统,并考虑到其所有层面,无论是技术、人力、商业还是文化。他们不断关注优化绩效和结果,关注道德和负责任的提问(尊重个人和共同利益,批判性思维和谦逊),以便在行动和管理中留下自己积极的印记。
关键 : 了解自己,建立自己 – 创造个人和集体的业绩 – 领导自己组织的变革
5. 战略愿景: 为了始终赋予自己和周围人的行动以意义,中央理工工程师与每个人建立了一个共同的愿景,并在战略部署中得到体现。通过这种对赋予意义的长期关注,以及对愿景和战略的投入,他们保证了他们所工作的组织的持久性和发展。
关键 : 预测和承诺 – 赋予意义 – 建立和维持
一些数据——南特中央理工工程师毕业去向
南特中央理工的工程师学生有着强大的就业能力,根据学校毕业生统计数据,15%的学生毕业前4个月就能找到工作,85%的学生毕业前2个月内找到工作。在法国工作的毕业生,83%拿到CDI无限期工作合同,平均毕业年薪3.8675万欧元约27.8万人民币,作为对比,法国国际人才工作签证的一个门槛是年薪4.029万欧元。29%的毕业生在国外获得第一份工作,平均毕业年薪4.188万欧元约30.1万人民币。97%的毕业生从事管理岗位。25%的毕业生在大公司(5000人规模以上),35%在中型公司(250人以上),33%在小型公司(10到249人规模)及7%在初创公司工作。